风归

悬殊11

“道枝，你跟目黑莲是什么关系？”

神谷透有点不高兴，攥住道枝的手腕，目光不算友好地盯紧那道高挑的身影，一边问一边扁起唇，神情丝毫不亚于意外发现自己爱上的人竟然是仇家的儿子。

 

关系说深不深，说浅不浅，倘若真要较真，那么道枝和目黑莲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。

 

道枝听到疑问后，忽然想到那天的场景，耳尖难以克制地滚烫发红。他的手指抖了一抖，仿佛身下坐的不是凳子，而是目黑莲的大腿。

这样一想，道枝坐立难安起来，他抿了抿唇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是……我的哥哥。”

是目黑莲非用这个称谓逗弄他，那天也是。

道枝没有哥哥，十二年间没有任何所谓“哥哥”的概念，再一次说出口时除了略微感到羞耻之外，还有一缕难以启齿的幸福和饱胀。

如果他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，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。

 

神谷透一脸不信，目黑莲只有一个弟弟，无论长相还是姓氏，都不会是道枝骏佑。

不过神谷透不担心这个，也没有拆穿，他说：“道枝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目黑家的人呢。”

道枝托着下巴，一脸真诚地回答：“我肯定不能和我哥哥比啦，他太优秀啦。”

神谷透“嘁”了一声，满脸嫌弃：“要我看，他还没有道枝一根手指好。”

他不在意道枝是不是目黑莲的弟弟，而是道枝和目黑莲关系匪浅。神谷透说完又皱起眉，忧心忡忡地问：“道枝，那我之前说过这么多目黑莲的坏话，你没有生气吧？”

道枝摇摇头。

神谷透的脸色好看一点，又问：“那他会不会不让你跟我玩儿了？”

这倒没有，道枝又摇摇头，心想目黑莲这么忙，应该没有心思管我交什么朋友吧？

 

神谷透终于放心了，说：“道枝，就算你是目黑莲的弟弟也没关系，我就想和你做朋友。”

道枝颇为感动，思考了半秒钟，对神谷透说：“谢谢？”

神谷透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

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，进出的大人换了又换，道枝的“家长”留下最后一道高大的背影，以及对神谷透充满警告的一瞥。

若是平时，他们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眼神交流，神谷透置若罔闻，冲目黑莲的后背吐舌头，拉着“仇人家的儿子”私奔了。

 

两个轻盈的男孩子沿着整洁的阶梯一路往下，交错的脚步声踩出“哒哒”声响，无人在意那间办公室里会围绕“道枝骏佑”进行怎样的对话。

对话的主人公道枝骏佑快步跟上，好奇地问：“神谷，我们去哪儿？”

神谷透头也不回，柔软的手心略微潮湿：“找个安静的地方。”

他声音闷闷的，“不出一天，道枝，大家都会知道，目黑莲是你的家长，目黑莲一定是故意的，他真是——”

神谷透下意识又要剖析目黑莲人心险恶，想到道枝和那人的关系，及时刹住了嘴，改口道：“道枝，你喜欢那样吗？我是说，只要在学校里，不管你走到哪儿，别人都会说，你是目黑莲的人。”

 

道枝闻言脚步一点点慢下来。

道枝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那点似有若无的不舒服来自何处。因为不知何时他成为了一枚隐形的焦点，或许从今天目黑莲领他走入校门的那一刻开始，就有无数双视线悄然黏在他身上，一直悄无声息地、如胶似漆地打探他。

道枝往走廊瞄了一眼，立刻有许多双视线移开，其中还有几个人对他投来微笑。

 

道枝的身份从“前途不可限量的优等生”成了“和目黑莲有关系的人”，明显后者对这群人的吸引力更大，轻而易举把“道枝骏佑”本身的光芒覆盖。只是这种毫无理由的原因，就让他在如此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，收获了比以往一个月还要多的关注。

 

神谷透欲言又止，心情只能用不爽来概括，大约等同于自己发现的宝物要被别人觊觎了，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同样身为其中一员，正在觊觎属于“目黑莲的人”。

 

道枝收回目光，往神谷透身后轻轻一躲，说：“……这种说法，倒也没错啦。”

神谷透问：“哪种说法？”

道枝把他扯近一点，声音更小了，贴着神谷透的耳朵呼吸，说调皮话：“就是说，我是他的人，这种说法……”

“……哎呀！”神谷透听了一半就不想听了，气鼓鼓的，“道枝，我生气了！”

……

 

道枝请他喝奶茶赔罪，两人来到一家常去的店。新来的服务员是神谷透的熟人，一看到他们就过来打招呼。

“高桥一介，你来这里做兼职吗？”神谷透问，和道枝往角落里走，说：“今天生意很好啊。”

 

“是，”高桥一介腰上系着围裙，身上干干净净的，脸也干干净净的，他自觉跟过来，回道：“托家长会的福，今天算是半个自由活动日，客人很多。要喝什么？”

神谷透点了一杯，道枝也点了一杯，说了一句谢谢。

高桥一介看了道枝一眼，对道枝微微一笑就走了。

 

道枝忽然深受启发：“学校里可以做兼职吗？”

“当然啦，只不过愿意做这种兼职的人很少。”神谷透说，“在他们看来，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。”

道枝又问：“你们认识呀？”

“认识，是我家资助的他，他是上一届的优生哦，”神谷透对道枝眨眼，“和道枝一样呢。”

道枝听罢忽然有些感同身受了，他看向那个叫高桥一介的人，游走在各个餐桌之间，身材单薄颀长，不比自己年长多少岁的年龄，也已经担负起了生活的重担，顿时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。

 

说起资助的事，神谷透好奇地问起道枝，道枝嘴上说不知道是谁，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，那个人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。

但道枝心底却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，那个名字就跳跃在他唇边。

道枝不想说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