悬殊12
神谷透没有追问,只是有些担心。
这“哥哥”大概率不是什么正经哥哥,他听说过那么一点有关目黑莲性向的隐秘传闻,道枝是否知道那些个事情呢……
神谷透担忧地看向道枝,那张漂亮的脸蛋崭新如同初生,这颗纯净的心灵滋养出这副纯净的面孔,如果有人能拥有亲手培育他长大的机会,大概很难不会让人滋生出想要亲手摘下他的欲望吧。
神谷透眯了眯眼睛,尤其处在他们这个年纪,简直等同于坐上了从幼稚开往成熟的列车,差一岁就要驶出上百公里。更何况这人还是目黑莲,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目黑莲好歹比他们大了这么多岁,他总不能,至少应该不能,做出诱拐小孩儿的事情来吧?
可惜神谷透不能明说“道枝,要不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啦”,或者直接问“道枝,是不是目黑莲在资助你,如果你愿意的话,我来资助你好啦。”
无论怎么想,感觉都会被道枝拒绝呢。
“噗呲”一声,吸管刺穿塑料膜,一下子瘪下去,神谷透也泄气了,用力吸了一口,嚼了嚼,又趴在桌子上,看上去闷闷不乐的,似乎颇受打击。
道枝笑眯眯地凑近他,把滚到喉咙里的液体咽下去,呼吸裹着甜香,他故意问神谷:“怎么啦?是不是不好喝呀?”
神谷透刚说了一句“不是”,高桥一介却忽然朝他看过来。
道枝猝不及防跟他对视了,身体一僵,只好尴尬地冲他一笑,心道糟糕,不会被听到了吧?
高桥一介歪了歪脑袋,果然放下手中的东西,向他们走来。
道枝绷紧呼吸,高桥一介的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,目标不疑有他。
道枝真是如芒在背,心头的尴尬无以复加,因为他在僵硬的微笑里, 听到高桥一介走上前,也这样问:“不好喝吗?”
道枝猛摇头,高桥一介又说:“抱歉,我刚学会没多久,做得还不熟练,不好喝也是正常,这杯就当我请你,好吗?”
高桥一介满脸真诚,道枝不怀疑他的认真,因此更加心虚了,正想拒绝时,神谷透说:“好啊,干脆连我这杯也请了吧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……
没过一会儿,高桥一介忙完了手中的工作,摘下围裙,洗干净了手,在他们旁边坐下来聊天。神谷透和他熟得很,跟道枝介绍他,高桥一介是个很健谈的人,道枝大多数时间都在静静听着。
神谷透是高桥一介的资助人,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却更像朋友。
“他以后要给我们家打工,是卖身契哦。”神谷透对道枝挤眉弄眼,又一本正经地对高桥一介说:“高桥,你要努力把自己培养成才,以后给我家赚钱。”
高桥一介笑着说:“我会努力。”
神谷透向他介绍起道枝,美滋滋地将道枝夸赞一番,说道枝是他们这一届最聪明又最漂亮的人,性格也好可爱啊,道枝是我最最喜欢的朋友,以后你可要多帮助他。
道枝被夸得不好意思,连带着感觉高桥一介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自然,于是赶紧拉住神谷透的衣袖,暗示他不要再说了。
高桥却十分自觉地伸出手,说:“道枝,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。”
道枝只好跟他握手。
高桥一介的生活底色和道枝一样枯败,他们皆受困于钱财,经历竟截然不同。
若说道枝在偶然间选择了一条捷径,那么高桥一介的生活则充满了一贯的波折。
在道枝给鲜花定期浇水就能获得丰厚的酬劳时,高桥一介谎报年龄干起了力气活;在道枝坐在温度适宜的书房里被目黑莲投喂甜点时,高桥一介正在烈日下、正在寒风中奔波。
道枝脱胎换骨,他的人生从十岁开始被分割成两个世界,从骨瘦如柴养成细皮白肉,他是目黑家的下人,吃穿用度反而像目黑家的小少爷。他做的工作与所得酬劳完全不成正比。
还没有人指责道枝,说你的付出轻而易举不值一提,无法与所得报酬相匹配。
也没有人赤裸裸地揭露这位大少爷内心里不为人知的动摇和黑暗,只有那对年长的目黑夫妻,曾谨微地向道枝透露过一缕。
而道枝亦小心翼翼地,揣着这颗前路未卜的心脏,以宠物的定位蒙蔽自己,去摸索一个男人的心思,摸索了两年之久。
高桥一介做过的事情道枝也可以去做,道枝愿意承担辛苦与劳累,只为获取一份单薄的薪水。
但他大概是被长久的温床软化了,一时无法想象那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。
道枝看向高桥一介成熟的脸、独当一面的身躯、和布满伤痕的十指与手臂,仿佛看到了另一条道路上的自己。
自己也许会跟他一样?也许根本不如他。
道枝在成长中的这一个阶段,如此鲜明而又立体地,审视到了自己的这份“工作”是多么怪异,在他的心灵深处孕育出一丝尖锐又隐秘的羞耻,像一团一闪而过的烈焰,猛一下灼到了内心。
道枝听他们聊天,真心实意地注视高桥一介的眼睛,说:“你真厉害。”
目黑莲看到道枝的时候,恰好听到这句话,他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勾了一下,随即生出一股不悦来。
他站得挺直,姿态一如既往的高,气场不易接近,与家里时不太相同。
他对身边带路的人扬了扬下巴,那人收到指示,转身之前顺着目黑莲的视线好奇地望了一眼,只看到一片单薄稚嫩的肩背,目黑莲很轻地蹙了下眉,那人立即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走了。
目黑莲从神谷透看向高桥一介,停顿片刻,最后放在道枝身上,他把不悦掩藏起来,蔓延到脸上的情绪转瞬即逝。他距离道枝两米之外,声音淡漠,足以让道枝听清,说:“过来。”
道枝对这道声线异常敏感,他转过身去,眼神一下亮了,他意外地“啊”了一声,立刻跟面前的两个人挥手,方才的困惑和难言被短暂忘却,道枝毫不犹豫地向目黑莲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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